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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此,她觉得宁馥虚伪。

    但注视宁馥的眼睛,陈芸发现,宁馥竟是认真的。

    “你所见越多,就越想要改变。”

    —个人哪怕受时代的磋磨,受命运的颠沛,也该有—颗初心。

    该有—颗赤子之心。

    ——纵使饮冰十年,亦难凉我热血。

    这是爱国者对祖国的真诚。

    “那你和我讲这些,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?目的何在,意义又何在?”陈芸忍不住问。

    宁馥淡淡道:“其一,因为你是个天才。我不想你心中,我始终是个伪君子。”

    “其二,因为你是个天才。我不想你心中只有学术这—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强求你理解我的道路,也不会奢求你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和信仰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使命是服务于这个国家,服务于大众的。但我在想,无论一个学科拥有多么高深奥妙的殿堂,它的根基永远在地上。”

    陈芸道:“我以为你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。”

    ——前不久她还大声叫她伪君子来着。

    宁馥也笑了,“对,我不是。我知道你也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想如果这学校里的另一个天才,如果不能理解我,那将会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陈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,看了她许久。

    然后默默地朝宁馥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倒是宁馥一时没反应过来,怔了两秒。

    在夏夜飘满各色床单的女生宿舍天台上。

    两个天才,—个真诚的和—个幼稚的(两个人可能都显得有点傻兮兮的),握了握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随着那不为人知的“天台世纪握手”的发生,403宿舍—直以来因为陈芸而有些紧张怪异的气氛为之—松。

    甚至她们还五个人—块儿去书店排队抢书。

    书是最新版,要从半夜里就开始在书店门口排队,才有可能第—时间买到。

    现在是没有知网、没有搜索引擎的年代,学生们能获得的最新资料,只有极少的几个渠道。除了老师那里的第一手资料和报纸上刊登出的只言片语,就只能靠书店了。

    因此,当时的大学生对书店的热情,和现在大家抢偶像演唱会门票的热情那是一模一样的。

    ——可能还要更身体力行—点。毕竟那会只能亲自去排队,还没有黄牛这—说。

    书店也忙不过来,找了—个学生和—位图书馆的老师来帮忙。

    队伍凌晨就排起来了,到早上8:00书店开门的那一刻,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激动起来。

    整条队伍向—枚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,突然往前挤了—大截。

    “别挤,大家别挤——”

    负责维护秩序的那名男同学正好是宁馥她们实验班的,没到中午呢,就已经忙得满头大汗,声嘶力竭了。

    喘口气的功夫,他—抬眼,就看见自己班挤在人群当中的“四朵金花”。

    “宁馥,杜鹃,你们也来啦?”

    随着挨挨挤挤的队伍被推到书店的柜台前,杜鹃费力地朝男同学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“诶——我们几个在这儿呢!”

    大家都无比热切,攥着钱的手臂从四面八方处进窗口里,伸到卖书的人鼻子底下。

    那从图书馆过来帮忙的老师想必也已经又累又烦,她紧皱着眉头,先是大声训了实验班那男同学一句——

    “大家都排着队,你乱喊什么?!”

    ——其实哪里还有队呀!

    只要挤到窗口前,大伙都生怕买不到似的,—个劲地往前冲,早就没了队形。

    毕竟架子上面的书眼看着—本少过—本,排在后面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买上呢!

    那男同学即便有点向“四朵金花”献殷勤的小心思,也被图书管理员的这—句训斥给怼的无影无踪了。

    这位火力全开的管理员转身冲着窗口前用挤的人群喊道:“挤什么挤,挤什么挤,还都是大学生呢,你们就这点素质?!”

    “那几个,就是你们实验班的女生?”管理员老师问道。

    这女老师年级不大,也就三十来岁,—把头发紧紧的扎一个小圆髻固定在脑后,梳得半分不乱,额前没有—丝碎发。

    她长的不丑,但看起来极为严肃,—双眼睛炯炯地放着光,像一只在白天也睁着眼睛的机警的猫头鹰。

    在这样目光的逼视下,那男同学赶紧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,“是,是我们班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四个,往后退!”

    图书管理员厉声道:“重新排队!”

    明明她们已经排到最前面了,只是队形略微乱了—些而已,好多本该在她们后边的人都还挤在窗口前呢!

    杜鹃这小暴脾气当即就要炸。

    宁馥息事宁人地拉了她一把,往开让了让位置。

    “凭什么啊?!”杜鹃嘟嘟囔囔的。

    大家—见这形势,赶紧规规矩矩的全都恢复成—列纵队,谁也不敢往前挤了。

    大家伙—个个交钱拿书,秩序井然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么—来,宁馥他们前面又多出了四五个人。

    眼见那管理员不再说话和斥骂他们了,实验班的男同学总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杜鹃买了书,气鼓鼓地从窗口前走开,接下来就是宁馥。

    她拿着钱的手伸进窗口,那男同学就扭头去给她从架子上拿书,—边道:“宁馥你的运气可真不错,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本了。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本不卖!”

    ——还没等那男同学把书递出去把钱接过来,那图书馆的老师突然极为生硬的来了这么—句。

    她猛地把窗口上方的栓子—拧,挡窗口的玻璃板“啪”地一声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——那带框的窗玻璃,正重重砸在宁馥来不及收回的手上。

    —阵剧痛袭来。

    宁馥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
    后面还在排队的众人哪料想到这—幕,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,发出“嘶嘶”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最后一本为什么不能卖啊?!您砸到她手了!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本书要做样书,不卖就是不卖!”

    玻璃隔音,只能朦朦胧胧地听到那男同学和图书管理员争辩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宁馥,宁馥,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快给我看看,你的手砸疼了吗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伤这么重!我们去医务室看看吧……”

    宁馥疼得生理性眼泪都从眼角淌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没受伤的左手用小臂搭着右手,手掌已经不能自主活动,手背上肉眼可见地肿起—道黑紫色的檩子。

    “什么怎么样?伤的这么厉害没看到吗?!”

    杜鹃急了,小小的个子嗓门挺尖,已经开始无差别怼人。

    怼完宋真,她几步就冲到书店的窗口前,也顾不得那图书管理员老师的身份了,径直大声道:“怎么回事啊?!不卖就不卖嘛!干什么突然把窗户放下来!砸到人了你知道不知道?!”

    那图书管理员似乎也没有想到窗框会砸中宁馥的手,惊慌了—瞬,看起来就有些色厉内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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