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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不得方才那死人脸一直坚持说这阵不对劲……寻常的风水大阵中，作阵眼的无非是些灵草灵石，以其中蕴含的灵气作引，而祭阵却不同，轻则用的是人身上的血肉，重则镇的是些童男童女，虽然属实阴损了点，但会使得大阵更加稳固，效力也更强一些，若是布阵人法子用得精妙，保这大阵运转上个千年也不成问题。
谈风月一直拿余光留心着秦念久的动作，稳稳地接住了他抛来的小匣，百忙之中仍不忘挑眉冷讽他一句，“应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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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全天下的邪祟都是他的远亲行了吧！秦念久给自己止了血，幽幽瞪他一眼，不情不愿地挪了过来，“……我猜是‘执’。”
不过一息，只瞧得清他收势的动作，嵌在那张人面上的眼珠已经被剜了下来，精准地被他接进了小匣之中。
都不等它袭至跟前，秦念久便一个撤步，拿天火雷爆送了这百余条冤魂一场安息。
大煞动弹不得，千余人面表情划一地尖叫起来，似要靠声浪掀翻整间石室一般。
这大煞先前发出的尖叫哀嚎就已足够刺耳，现下还换成了更难听的怪笑，再加上旁边那将死未死的道士还在一声低一声高地呼救，真是声声锥得人头痛欲裂——
祭阵……祭阵……
察觉到了谈风月渐变急促的气息和稍缓下来的剑势，秦念久心焦地观察着每一张扭动的脸孔，试图找出上面的哪一双眼才是大煞真正的本体，却始终不得其果。
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嚼字眼！秦念久被他气得差点经脉逆行，挥手便是一团幽蓝的鬼火，呼啸着擦过谈风月的脸侧，炸碎了他身后袭近的一张人面，“赶紧的！”
想来这道士就是身上带着这玩意儿，因而被大煞认成了自己的一部分，才没对他出手。
“……”
两人站在终于静下来了的石室中，浅浅平复着气息，半点没有苦战得胜后的激动兴奋，只有一丝疲倦悄无声息地从垂下的眼中流露了出来。
百道灵光乍然涌出，如絮如烟，状似缥缈，却牢牢桎梏住了大煞的动作，“是哪一双——”
匣子不过巴掌大小，空空敞着，表面覆满了咒文与灵石，上面染着与大煞身上如出一辙的煞气，透着股郁郁的黑。都不消细想，就知道是原本封在阵眼中的灵匣。虽然封着开口的灵符已被人撕去了，却仍有一股能镇煞制邪的引力在，不住地灼烧着秦念久的掌心。
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，秦念久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瘫着的黄衣道士，一个闪步便到了他身边，一把揪住他披散的头发，狠狠将他拽了起来。
真不愧是摘人眼珠的一把好手。
——被大煞所吞噬的人会怎么样来着？
祭阵、反噬、眼翳病……他紧盯着大煞身上或聚或散、形容狰狞的百余张人面，不过一个闪念便将一切都联系了起来，扭头冲谈风月喊道：“眼睛！是眼睛！”
惊天的雷声中，原本的哭嚎与尖叫尽数化作了声声幽叹，似不舍、似留恋、似不甘，其间还夹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，又最终统统归于了沉默，只余下满室由浓转淡的煞气，看不见也摸不着，还有地上残存的一片黄色衣角，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褐。
谈风月看他一眼，心觉好笑，却没点破他的小心思。
他手腕一翻，以伞尖在空中画出了道流云破，“先找出——”
秦念久瞧着那枚衣角，一捶掌心，痛心疾首得十分敷衍，“呀，疏忽了。”
千余张人面层层叠叠、密密麻麻地堆在眼前，仿佛没有止境一般，劈不尽，斩不完，所发出的每一声怪笑都像是在嘲弄眼前的两人。
这是急得来的事儿么？谈风月斜他一眼，声音仍是淡淡的，“也得——”
耳听着大煞笑得愈加猖狂，秦念久头疼地按了按眉心，又低低骂了一句。
流风倏止，连整室满溢的煞气都松动了一刹。
“好，”他一扣匣盖，“找到了。”
该死的东西！挖开了大阵的阵眼不说，竟还把灵匣给打开了……秦念久简直都要被气笑了，狠狠撇开了这败事有余的狗道士，扬手将匣子扔向正酣战的谈风月，“效力仍在，应该还能用！”
原就是个灵智未开的煞怪，没了作主导的眼珠子，大煞恢复成了它应有的那副愚钝模样，也丧失了复生的能力。它不再会使出那些变化多端的招式，只嘶嚎着支起巨大的身躯横冲直撞，本能地去追逐生人的气息。
触及了他身上丰沛的灵力，掌中小匣轻轻一颤，绽出数丈炫目华光，近乎映透了大煞身上的黑雾。刹那，大煞身上边角处的一张人面猛地变了脸色，虽然只有短短一瞬，却仍是被他捕捉进了眼里。
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已被暴露，大煞动作稍顿，随即长长地尖嚎一声，身上便顷刻间凭空浮现出了更多的人脸，齐齐尖笑了起来，直笑得人后颈发凉。
黑雾可以无限复生，谈风月的体力却是有限的，再这么拖下去，耗也迟早会被它耗死……
秦念久满眼复杂地看完了这一幕，在心间咂摸半天，最后简略地拢成了八字评价：花里胡哨，装模作样。
歇过片刻，谈风月便挂回了那张雷打不动的冷脸，轻轻一扬手中的小匣，一本正经地拿正给自己包扎止血的秦念久开玩笑，“过来认亲。”
大煞动作猛然慢了一瞬，旋即又恢复成了原先狂暴的模样，缕缕黑雾愈发凶蛮地冲向谈风月，势要将他撕碎一般，却被他寻见了破绽，拼着袭至身前的黑雾一剑划开了又一双眼。
哪来的东西镇回哪去，万事太平！
那被镇在大阵中的，阵破后以致反噬村人的，怕是一对眼睛！
他们二人尚与大煞僵持着，这与废人无异的道士又是怎么能在大煞身畔苟活下来的？
谈风月顷刻会意，不再徒劳地试图割裂那会复生的黑雾，手中剑气一转，反手便刺穿了一张人脸上圆瞪的双眼。
等等。
方才他对这道士又踩又踹，倒没发现什么异状，等大动作地把他提溜起来了，才见一个精美的小匣自他袖中滚落出来，落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