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(2/8)

    回到明月楼,含珠恰好与从后院角门出来的鸨母兰娘撞见了。兰娘三十有七,却仍旧风韵犹存,鬓边簪着兰花,胭脂粉红,瞧见含珠,她忍不住停下脚步,一双以识人断货闻名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。

    “好吃的,你尝尝。”

    明瑄却不依不饶不管不顾,他桀骜惯了,在京里便是纨绔子弟之首,来了济州更是恣肆张扬,他抬脚一步步逼近含珠,贴得极近,含珠只好后退,却被明瑄攥住了手腕,不让他再退。

    [任务造成的改变是不会被人所察觉的啦,大家只会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,但是不会记得你改变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哦。]

    这是实话。

    逡巡了一路,含珠都没找到合适的目标,要对方也“搂抱”回来,实在不太容易。走到街道尽头一条巷子口,含珠倏地停住脚步,转身便要往回走,岂料才只偏过半个身子,便重重地被人撞了撞——

    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。含珠收回舌头,用指腹按了按脸颊两侧,顾从璋的大舌头在他嘴里胡乱舔弄,他的两腮都有些微微发酸。

    “他们不会奇怪吗?”含珠在心里问,毕竟他只是个小厮,若是容貌清丽,不可能不挂牌当小倌的。

    说罢她便抖抖索索地揭开油纸包,拿出一片薄薄的云片糕放进嘴里品尝:“还不错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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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含珠却不知道他们的丑态,他回到柴房,坐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,头脑有些发白地捧出《秀色集》。

    “小可怜,这么瘦。”明瑄噙着笑捋起含珠的衣袖,用手掌丈量含珠手腕的尺寸,“好细。”

    再也没有人向他投来或好奇、或怜悯、或恶心的目光,好像没了那个丑陋的胎记,他就从一个怪物变成了一个正常的普通人。

    含珠心道果然,容貌改变后定有此出,他思及《秀色集》所言,便如实回道:“兰妈妈,我是月浓公子的小厮。”

    含珠低垂着眉眼,睫毛扑簌簌地颤动着,肉唇水润,看得兰娘一阵意动,用团扇柄挑起了含珠的下颌,细细端详,而后品评道:“眉眼风致,唇含春意。惟这两点为佳,其他地方倒入不得眼。”

    几个小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,目光也紧紧随着含珠而去,待人都走远了,还有好些人回不过神来,待清醒过来,一看胯下便是满脸羞臊,连连寻了隐秘之地解决。

    远山眉下一双蕴着秋水似的眼眸,眼头微低而钩圆,眼尾微微上翘,分明是媚意横生的狐狸眼,却因对方冷淡的眼神而平添了几分清冷之意。视线下移,略过鼻子,明瑄的目光又黏在了对方的唇上,半天挪不开。

    好婆笑眯了眼,她用手颤巍巍地按住云片糕,抬头看着背光而立的含珠:“今日没戴帷帽呀,看着精神多了。”

    含珠又对着镜子伸出舌头,昏黄的灯火下,那被亲磨的肉唇微微分开,香艳柔软的舌头探了出来,牵扯出些许银丝,叫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含进嘴里,一亲芳泽。

    含珠皱眉:“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说罢他便快步离开,只剩下痴愣愣的明瑄独自站在凄冷的巷口。含珠不知道,他以为凶狠的一眼,实则全然是媚意秋波,如带了把小钩子一般,勾得明瑄一时之间忘了姓甚名谁。

    [人物会自动补齐逻辑漏洞,主人不用担心啦,我超厉害的。]

    街道上人头涌动、摩肩接踵,含珠趁乱摔进几个人怀里,任务却没有提示完成。含珠思索着任务要求,难道是因为没有“搂搂抱抱”?一定要对方与自己同时有搂抱之实才算成功?

    含珠陡惊,猛抬头看着兰娘,他到底才十六岁,脸上表情还无法全然掩藏。兰娘是什么人,瞧他这模样便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唇心,描着蔻丹的手指将那绵软的唇肉戳下去一处凹陷,她笑盈盈:“今晚上来我房里,我好生调教调教,以后月浓那边你不必去了。”

    [是的呢。]

    柴房门被推开,在外等得不耐烦的伙夫正想破口大骂,冷不丁瞧见被阳光刺得用手遮住半张脸的含珠,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肉唇上。

    都怪顾从璋亲得太用力了。

    那唇似榴芳一般,色泽娇艳欲滴,盈盈润润,叫他一看便顿生渴意,恨不得张开口含住那肉唇用力吮吸出蜜汁,解了这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。

    竟然如此神奇。

    好想亲一亲。

    “你且等等。”兰娘摇了摇手心绣嫦娥游园图的团扇,又绕着站定不动的含珠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,问,“你是哪个阁的小倌?妈妈我怎么没见过。”

    含珠挣动着想收回手,然而明瑄力气出奇地大,攥紧的手纹丝不动,甚至还有闲情伸出另只手搂过含珠的腰,将他抱在怀里,随后大掌下移,手掌毫无预兆地在含珠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。

    这人人厌恶的丑奴好像不太一样了。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了,他又说不出来,只觉得那肉唇好看得紧,叫他心下燃起火来,伙夫甩甩头,赶走这莫名的情绪,进门抱了捆柴火便出门去劈。

    待回过神来,明瑄连忙召出隐匿在暗处的暗卫,吩咐人跟上含珠,看他是哪里的人。暗卫颔首,眨眼间便没了行迹。

    明瑄怪道:“怎么这儿也没肉。”

    “撞了小爷我还想跑路?”明瑄挪步用身子挡住含珠,微低下头看着含珠挑了挑眉。

    翌日一大早柴房门便被伙夫重重拍响,含珠被吓得在被褥里微微痉挛,很快下床去给他开了门。

    含珠蹙蹙眉头,看着明瑄道:“分明是你撞了我。”

    含珠陡然爆发出一阵力气,猛地推开明瑄,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冷声道:“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被撞的人身形孱弱,像极了他昨日碰见的那个小可怜,没了帷帽,小可怜的容貌便展露出来。首先撞进眼帘的便是对方似含着淡淡忧愁的眉眼,他没仔细读过什么书,此时却不知为何想起《聊斋志异》中那句“今日个蹙损春山,望穿秋水”之语。

    唇珠很饱满,双唇也分外水润,色泽秾艳,微微分开的唇间可以看见雪白的贝齿,还有齿间殷红的舌尖,伙夫目光发直,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中的津液。

    兰娘蹙着眉心想了片刻:“我怎的不记得月浓身边还有你这等姿色的小厮?”

    一定很甜,就像刚摘下来的樱桃,抿一抿便是甜蜜的汁水儿。

    等适应了光线,含珠放下手,又反身走回床边,门口的伙夫却怔怔然久未回神。

    兰娘眼光果然毒辣,含珠知道这话不需要他回答,果不其然,兰娘接着便道:“太瘦,屁股不翘,肤色不白,操起来没劲儿。多养养,胖起来了让你挂牌,勉强做个二等小倌。”

    含珠见好婆吃得眉目舒展,同她闲聊了几句便要离开,衣角却被好婆干枯的手拽住,对方仰着面将另一只手上重又裹好的云片糕递给含珠:“带回去罢,老婆子我不爱吃甜的。”

    明瑄撞了人,正心里不忿,捞人纯属条件反射,抬眼便要开骂,谁知只是一眼,他便有些挪不开目光。

    含珠本来还打算用胭脂给自己画上胎记以掩人耳目,这下看来倒不必多事了。只是,若日后改变甚大,其他人也会毫无察觉吗?

    “带走。”好婆意外地执拗,“我不吃,年轻时什么山珍海味我没吃过,只是怕糟蹋了东西。”

    算了,大概睡一觉就好了。想到是自己有求于人才被亲成这样的,含珠便不再多抱怨,躺上小破床很快便睡着了。

    脚步习惯性地停在好婆的摊位前,她坐在一张小板凳上,搂着插满糖葫芦的草靶,含珠先将任务搁在一边,从衣兜里掏出大半袋云片糕,放在好婆的膝盖上。

    说罢她便理了理披帛噙着笑出门去了,含珠怔忪地站在角门口,方才有几个小厮听见了兰娘同他的对话,本想着过来讥讽这丑奴几句,然而走近了瞧见含珠被兰娘刚戳弄得泛红的软唇,一时间便将腹稿全然忘记了,只知道傻呆呆地站在原地,目不转睛地看着含珠的嘴唇。

    含珠于是彻底放下心来,心绪稍平,含珠才终于觉出双唇有些痛,尤其是下唇,摸上去便能感到微微肿胀,含珠对着镜子细细观察了一番,嘴唇只是红艳不少,倒是没有破皮。

    上午,含珠洗完所有人的衣裳才得了空闲,趁月浓还未起床,他习惯性地去拿帷帽准备出门,刚刚碰到才想起来胎记已经没了,方才瞧伙夫的反应也没有什么诧异之处,含珠便舍了帷帽,头一次光明正大地往济州街道上走去。

    脚下一个趔趄,含珠差点仰面摔倒,幸而面前人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,将他搂住了,含珠心念微转,顺势装作脚下不稳倒进对方怀里,双手也趁机环抱住对方的劲腰,淡淡的草木香涌进鼻腔,含珠在对方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前便起了身,站了有两尺远。

    含珠从他的反应中推断出任务已然成功,虽不知少年身份,含珠却十足谨慎,并不想过多攀谈,只略略点了点头便要离开,明瑄却长臂一伸,拦住含珠去路。

    含珠没有质疑好婆的话,好婆虽衣着朴素,家中却有许多漂亮的首饰和衣裳,有些像是京中才有的样式,大抵年轻时也风光过。含珠便从善如流地接过了云片糕,放回了衣兜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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