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爱与所爱(1/1)

    临近期末的夏日操场上,男生们正在积极挥洒着青春的热汗,过分旺盛的精力令他们无畏骄阳。骆宸和萧逸打了几场篮球后被其他人换了下来,他们俩走到有树荫的围栏边。骆宸探后按住栏杆,反手撑起身子,坐了上去。

    汗水从他晃荡而裸露的小腿滑落进纯白的短袜里,骆宸偏头看向背靠栏杆的萧逸,与之闲谈,这个角度不免令他看起来更显出几分温驯可爱来。

    萧逸故作平静地和骆宸说了林政言已经搬去他家住的事情。

    骆宸心下有些意外,他意外于林政言在重蹈覆辙,他本以为对方在控制萧逸这件事上已经受够教训。如今看来显然没有,对方仍想挑战这个注定失败的任务。他面上却笑着,敬佩地看了萧逸好几眼,慨然赞道:“勇士。”

    萧逸立刻以会晤革命战友的热情姿势紧紧握住骆宸的手,他戏瘾上来,相逢恨晚地惆怅叹道: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
    “自求多福。”骆宸被他逗得笑了笑,一手撑着栏杆,一手拍了拍他的肩。虽然他和林政言是世交,从小一起长大,家也住得近,但他很少在林政言家过夜,也很少让林政言在家里留宿。因为林政言对人对事的洁癖非常严重,也就对萧逸好上那么一点,但那也称得上是种折磨了。

    “唉,我一定是被美色迷住了心窍。”萧逸被说得有些后悔,忍不住皱了一张脸,半是悲伤半是快乐地讲。

    萧逸戏多又爱演,骆宸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了一条嗷嗷待吠的犬科动物,正被人风骚地秀了一脸。他并没有同样告知萧逸自己也在与隋和半同居的事实,只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注视对方。

    “干嘛?”萧逸擅长察觉他人的情绪,他挑眉问。

    骆宸伸手勾着栏杆,左右晃了晃身体,纤瘦的小腿在半空中垂荡。夏日的空气闷热而滞缓,上方是宽大的乔木阔叶,交错间渗下光与影。漂亮的少年安静地摇摇头,耸肩轻笑道:“只是觉得,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从以前起就很喜欢林政言的长相吧。他也是,最喜欢你的脸,明明大家都公认我比较好看。”骆宸偏头笑着说,“真羡慕啊。”

    “羡慕什么?”显而易见,眼前的谈话需要动用到上半身的思维能力,萧逸不免有些苦恼,他感到毫无线索。

    其实骆宸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,但因为是萧逸问出来的,所以他低头想了想,还是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。

    “……自己喜欢的,和喜欢自己的,是一致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萧逸随口应了一声,没有太过理会这句话。

    他无所谓的态度反倒令骆宸感到轻松,骆宸不喜欢过于严肃的谈话氛围,那令人愈发无话可说。于是他撑住栏杆,身子往前倾,轻笑着和萧逸说话。他的笑容带着甜蜜,也带着恶意,像小孩子的恶作剧,也像成人无伤大雅的戏谑和玩闹,一如眼前碎落的金色阳光,是真实而生动的。

    “一个经典的问题——如果让你选,你会选自己喜欢的人,还是喜欢自己的人呢?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喜欢的人吧?”萧逸立刻就回答了骆宸口中的经典问题。虽然他的口吻里还有些不确定的犹疑,但那更像是没有想好怎么解释自己的选择。

    “笑什么?”见骆宸止不住在笑,萧逸没有留情,立即上手揍了骆宸一下。他出于好心才回答骆宸提出的情感问题,骆宸竟还敢给他笑成这样。

    “你看起来就像是会这么选的人。”

    骆宸笑够了,才回应萧逸。

    “是吗?”

    萧逸不以为意地眨了眨眼,眼前吹来卷着风的乔木落叶,打着旋儿,飘落得很美很缓慢,于是他伸出手,轻易地便抓住了那片青绿色的叶子。骨骼清晰的叶脉平展在他的手中,很快他拢紧掌心,任破碎的梗节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树叶的细屑从指间一一落下,又被风带走。

    他自顾自地做着这一切,头也没回,忽然对骆宸道:“你是劈腿了吗?”他的口吻稀松平常,轻描淡写,不曾掺任何杂质。

    对方向来都没心没肺,然而尤其擅长察觉他人细微的情感,因而就是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可怕敏锐。

    闻言,骆宸垂下眼,他没有说话,只是沉默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他笑的是,直至此刻,他仿佛才意识到他正在进行的行为会有着怎样的社会评价。——劈腿么?看起来或许就是那样——事实上,也的确就是那样。

    根据鸭子定律,这就是事情的唯一真相——他当然应该明白。

    “真恶劣啊。”萧逸发出了颇为风凉的感慨。因他并不真的关心隋和,他只是有些遗憾,遗憾他一直认为——骆宸本可以成为更好的人。

    “我可不想被你这种百人斩这么说。”骆宸毫不客气地以同样的讥诮态度回敬他的好友。

    于是萧逸快意地笑了起来,他张开掌心,任夏风彻底带走那些破碎的叶脉,漫不经心地为自己辩护道:“可是比起玩弄别人的身体,更恶劣一百倍一千倍的事,本来就是玩弄感情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可不一定,看你怎么玩了。”骆宸也笑,大约已经目见过风雨俱来的景象,预感到了那个最为差劲的终局,所以也不必再感到慌张彷徨,只余下了行走在废墟之上的轻松惬意。

    “真恶劣啊。”萧逸又笑着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骆宸不想和他就这个话题再谈下去,反正一切无所助益,他试图将话题绕回原点:“真要论恶劣的话,你还是先把你家的林政言管好吧。”

    但萧逸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家伙,他继续着他的对话,以满足他生出的好奇心:“不过你劈腿的人是谁啊?”

    骆宸本可以不回答,也可以不正面回答,就像隐藏着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那样,但骆宸没有。几乎是刹那之间,他便恶意地作出了回答,以隐含着对未来的某种宣告那般口吻道。

    “隋和他哥,隋唐。”

    说出口的时候,骆宸没有预测萧逸的反应。他很放松,也不必预测什么,因为萧逸从来不曾让他失望过。

    袭至近处的风吹起了少年们的额发,萧逸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,他皱眉问道:“他们家取名都这么随意的吗?”

    骆宸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,萧逸关注的重点总是这样与常人不同,他没有强烈的道德感,只寻求那些浅薄无依的快乐,情愿在醉生梦死里过好每一天。

    两人不约而同地在笑里沉默片刻。当萧逸也反手撑住栏杆往后坐上来时,骆宸听到了一阵叮铃铃的动静,他望向对方手腕上系着的那截银链,问道:“很少看你带一个饰品这么久,林政言送的?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萧逸耸肩承认。

    “等会儿打球也不取下来?”骆宸笑问。

    “取不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那八成装了定位,骆宸不太意外地想。出于对林政言物伤其类的同情,他没有提醒萧逸,转而说道,“他最近对你很好。”

    “——谁?林政言吗?”萧逸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“是啊,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惹你哭了。”甚至还再次开始干出这种过度控制的离谱行径了。

    萧逸却拒绝承认骆宸的前提,反驳道:“我长大后哪还有哭啊。”

    “咦,你不知道吗?”骆宸笑着说,“我还以为你都是故意的呢。你还蛮容易被他逗得露出一副快哭快要掉眼泪的表情的,因为看起来很可爱,所以他才屡教不改吧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萧逸没有回应骆宸的猜测,他气势汹汹地提起之前在班上骆宸明明看到林政言对他动手的事,秋后算账般地道:“你还敢说,前几天是不是你?是不是兄弟?有够没义气地自己跑掉了。”

    骆宸不接受这种指责,他轻慢地道:“你也该有点自觉吧。”

    “他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种难搞的家伙,性格这么恶劣又阴晴不定,基本上都是你从小给他娇惯出来的,对此你起码也得负上一半以上的责任。反正他要发脾气的话,我才不会理他,你就自己一个人好好安抚你养大的暴龙吧。”

    林政言是被萧逸驯服的兽,却总是想反过来控制他欲望的主人,骆宸看到了对方所有徒劳无功的挣扎,纵使伤痕累累,也一步未能退。

    他怜悯对方,既怜悯,亦无动于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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