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神棍(1/2)

    半夜下雨,鬼上门。

    “那个,请问陈皇后,我们能不能快点下?”眉眼细长的白面书生揉捏了一下鼻梁,用棋子轻轻叩了叩棋盘,震落了几朵绯色的灯花。

    摇曳烛光下,他心里已经是想提刀杀人血溅当场,但仍堪堪保持着表面上的春暖花开和气生财。

    真是百尺危楼似的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对面瘦削的散发女子,近乎是斜倚在小几上,苍白修长的手指撩起额前的黑发。

    她白,却白得不怎么鲜活,身上极随意地披了一件玄色袍子,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怎么吉祥的气息,架不住老百姓们口口相传,姑且称它为,“鬼气”好了。

    女子好像要说什么,嘴张了张,啧了啧,又闭上了。

    司马相如想把那种气质暂且称为,“找打”。

    “能不能考虑认真点下?”他笑容可掬,艳丽晃眼。

    女子抬了抬眼皮,这才能看清她浅褐的眸子,好像藏着细碎的千阳,本来很清亮随和,但因为下眼睑晕开的茶色,所以只要不笑就彼为冷淡,十分倦怠。

    “本宫,很认真。”她终于开了尊口,打破了虚假的宁静,说一个主语调拉半天,没气的拖拉机似的。

    司马相如:“……”

    您是在长门憋出什么疾病了吗?

   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角度恰好的嘴角。

    很好,笑容还在。

    他从在万民处任职的时候,就没碰见过这种又焉又坏的人?怎么一调到天潢处就碰到了?还是成堆成堆的?

    怎么?玩消消乐呢?

    通关奖励是大汉灭亡吗?

    现在搁他的心里——活该,被废后就是活该。

    就冲这女人的神婆气质,就算不搞封建迷信去赢得皇帝碎成几百块的心,也迟早被扣个鬼怪惑国的屎盆子。

    弱水三千,这种一开口就破坏整体美感的皇后不废留着过年吗。

    “亏你长得像个书生,棋艺这么差,师承何处?”女子叹气,这棋看似黑色白色铺成一片乱七八糟,其实只差一子,明了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水的程度。

    那还不是因为老子还有KPI要完成!

    司马相如一想到这个,达到沸点的心情顿时如同止水。

    他矜持地点点头,低头一笑,“陈皇后六岁习棋,早有慧名,而在下不过玩乐,谈不上师承。”

    现在来看,造成这满满一盘棋的原因,竟是因为双方都在处心积虑地给自己的对手放水,虽然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感谢,但双方仍甘之如饴,孜孜不倦。

    友谊第一,比赛第二,真是可歌可泣的竞赛精神。

    “本宫对你说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很了解,所以也不太想赢你啊。”陈兆柳把手感莹润的棋子放回棋笥里,手撑脑袋,一动不动地盯着司马相如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艳鬼书生突然出现打着伞出现在雨里,陈兆柳还以为在做什么春梦,但转念一想,自己白天睡了那么长时间,晚上断断不可能再睡了。

    美人收伞走到桌前,对自己说了许多,陈兆柳总结了一下:这个妖怪想要她的命。

    他说要与自己下棋,赢了便可以向他许四个愿望。

    这么说的话,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想要是夺人性命的妖魔了。

    三宝殿上闲事多,天上不会掉馅饼,如果想富先修路,少生孩子多种树,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,是人生箴言。

    “什么愿望都可以哦,您难道不想重新获得刘彻的爱吗?在下觉得您两个人的气质真的是绝配,”司马相如想到刘彻那阴恻恻的眼神,语气不由真诚了许多,仿佛在深深地惋惜。

    “之前的巫蛊之祸只是您请的那个女巫不够专业,而在下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若您想要万贯财富,权倾朝野,在下也能尽绵薄之力。”

    他微笑,安静地盯了回去,用眼神传递着一个信息“相信我,我是专业的”。

    司马相如也不是没有碰过难缠的甲方。

    他百年的执行生涯中遇到过很多人,大部人只肖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瘸了,夸张一点的甚至想把他的真名请到家里供着,为他捐一点儿香火。小部分近乎病态,戒心极强,刁难得极其认真,比如说刚刚的那个皇帝,但他们也不是踢不烂的铁板。

    “也……哎。”陈兆柳张了张嘴,脑袋一转又懒得解释,随他怎么想吧,反正又不是抢她鸡蛋。

    这个什么巫蛊师不过是她身边那群小姑娘搞出来的,她们对卫氏的入宫与自己消极的争宠态度表示十分的不满,表示自己主子不积极营业那么只能靠她们大包大揽。

    陈兆柳相信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向来是随她们开心。

    但放纵的结果就是让她们血撒椒房宫。

    那天阳光里尘埃漂浮,温暖的椒辛味混着锈迹斑斑的腥气,还有年轻女孩子的体香,难以想象的好闻。

    “呀,您睡着了?”司马相如面对陈兆柳的敛下睫毛与长久的沉默,抿嘴一笑,含蓄地压抑自己的不满。

    对于这位陈皇后,他总有一种绵软无力的感觉,这是什么诡异的话术?就算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。

    报告教练,他也想学。

    “哦,稍微打了个盹儿。”陈兆柳闻言抬头。

    “那您觉得在下的建议如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建议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建议您耳朵用不到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呢。

    司马相如假笑了两声:“还能是什么建议?当然是关于我们未来的建议。”

    人和妖是没有未来的,陈兆柳挑眉。

    “您还有什么疑问吗?”

    “那你……本来长什么样?”陈兆柳摸了摸下颏,随囗问道。

    这是本场老驴拉破车式对话的一个质的飞跃,是陈兆柳的一小步,却是司马相如的一大步!

    司马相如抬手撤去了幻术,看到完成任务的希望,他顿时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诚意。

    发如暮雪,瞳若滴血,实为恶鬼之相。

    陈兆柳轻扯嘴角,吐出一个清晰的“好看”。

    司马相如:“……”

    现代人说好看他可以理解,但你是个古人啊,摆清楚人设好吗?给他一点尖叫可好?

    陈兆柳看着男人的五官并没有变化,轮廓无累,却又有种纤然之感,可能是他那细细的双眼皮和窄且挺的鼻翼在作祟。

    “可本宫要看原身。”陈兆柳言语间竟然已经有了作为甲方的灵魂。

    好娘娘,这就是我的原身,你还想怎么样?是觉得不够可怕吗?太过英俊是我的错?

    司马相如只能虚心求教:“您觉得在下的原身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本宫小时候见过一种叫白孔雀的大鸟,你可是白孔雀?”陈兆柳觉得他那副高傲又有点暴躁,想啄自己又被笼子关着的样子简直和记忆中的孔雀隐隐地不谋而合。

    “……是,陈皇后不仅知识渊博而且是好眼力。”

    司马相如面对妖怪都是动物成精的社会刻板印象,心想,你说是我就是吧,你是天你是地你是改造我的亲爸爸。

    “那你变。”陈兆柳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冷掉的茶,抬了一下下巴,示意他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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